在東京的父後七日(父の初七日)



托同事姐姐的福,在日本看到台灣電影。只是怎麼也沒想到第一次看父後七日,竟然是在東京看日文字幕版,還看得我潸然淚下。


其實讓我最窒息的,是父親騎車載著高中時代的女兒回家,問她會不會考上台大的時候;還有當女兒出社會以後,踩著高跟鞋來到父親在夜市賣著一張20塊的伴唱帶的攤位的兩個場景。

聽說我們家老爸也是以前在基隆的飆車族,把排氣管鋸掉半截讓它發出無比巨響。但我又還依稀記得自己進入青春期之後某天媽媽說,欸其實你爸很高興你騎車坐後座的時候還願意(不彆扭地)抱著他喔。對老爸來說,十來年的時光讓摩托車從反社會的表現到護送家人的載具,究竟經歷過了什麼樣的掙扎呢

電影裡始終沒有讓父親出現過流淚的生氣的畫面,就連臥病在床的時候也是從不帶到父親的(恐怕是委靡的)臉孔。但是讓人能夠自然地理解爸爸心裡苦爸爸不說(XD)。至少我就忍不住回想以前因為做小吃業讓我回家就能看到的老爸,圍裙就是他的戰鬥服,每天為了一顆五塊的滷蛋一碗二十塊的貢丸湯,招呼客人的場景。

我從以前就在想,老爸老媽這一生是苦的。可是他們還是這麼無可救藥地積極而努力,培養著孩子起飛的能力,一邊期望他們有天能降落回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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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完之後日本人Y問我,為什麼這部電影中間好像有點搞笑,要難過不難過的,讓他很困惑。我說,可能這種荒唐的場景才更襯得出悲傷。因為葬禮從來不是辦給離開的,而是留下的人們的修復儀式:為了填補沒能做到的我們燒紙錢燒大厝,為了沒能表達的情感我們有了孝女白琴(這部戲裡還真的叫阿琴)。同時,在有人逝去的不安中,被留下的一群人透過了儀式重新確認了連結。

電影裡,女兒阿梅在醫院見到已逝的父親沒有哭,在守夜的時候沒有哭,葬禮上也沒有真的哭。卻在機場想起不用再為父親帶免稅店的黃長壽時哭了一個半小時。離別,不是在醫生宣佈死亡時間、道士念咒或是賓客捻香時,而是在日常生活的慣性行為被迫停止時,被確認而成立。

可能這就是為什麼我看到父親與女兒對話的場景會淚流不止:對我來說那些最貼身的日常已隨著我來到另一個國家而徹底改變,那個坐在摩托車後座和老爸大喊著蛤你說什麼,還一邊硬要聊天的日常,對我而言已成為不可再現的故鄉的緣故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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